司危

*又是一年阳炎日

*参本《盲鱼》的文

*阳炎日快乐！

《暖夜》

文/司危

    简单地说，这又是一个平静而普通的夜晚。

    要说的话，这或许是每个公园里都能看到的景象吧——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之下，总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在暖黄色的灯光的分割下，显得意外地宁静。而这一小片宁静也总是默默地注视着灯光下的那份喧闹——那也是它未曾拥有的，诸如并肩悠闲地散步谈天的情侣，嬉戏打闹着的小孩们，嗯，或许其中也有混入了伪装成人类来夜行的百鬼也说不定——？
    啊哈哈，吓到了吗？当然只是玩笑而已了。就算真的有“鬼”的存在大概也并不可怕吧。坐在长椅上沐浴在阴影中托腮望着另一片明亮之地的少年这样想着。反正自己也是个类似“怪物”的存在嘛。少年毫不在意般地笑笑，眼神有些暗淡下来。毕竟再怎么说，明亮之后必定是会有一块阴影的。那片阴影大概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鹿野眨眨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有些无所事事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最后他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深邃的夜空。大概是太多光线干扰的缘故，天上只有寥寥几颗较亮的星星在不停地晃动着。茉莉的香气若隐若现，鹿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眯起了眼。

    ——不过到底还是会向往光亮的吧？所有的黑暗都在期待着打破自己的那盏灯。

    ——哈哈开什么玩笑。当然还是乖乖地待在黑暗中比较好吧？若是真到了阳光下所有伪装都被迫卸下那可就糟糕了——

    心里好像还是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抗议着什么。

    就在鹿野还在不知觉地放飞思绪胡思乱想时，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猛然在他眼前挥了几下，打断了他的发呆。

    “呜哇——什么？”鹿野直接被吓得坐直了身体，抬头想看看是什么，却意外地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只巨大的泰迪熊。这只泰迪熊似乎并没对自己吓到人的行为进行反省，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地朝鹿野挥了挥它毛茸茸的爪子。

    “诶……嗨？熊先生？”鹿野看着对方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总应该也回应些什么吧？这样想着他也抬手挥了挥。这只泰迪熊应该是公园的工作人员吧？看样子大概也在这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身上的衣服沾上了不少灰尘，左爪中紧紧地拽着一个气球，估计原来的一大把都已经分发给公园里的游客了。鹿野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泰迪熊，暗搓搓地猜测着。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呢——

    像是不满鹿野只顾着想自己的事，熊先生上前一步，让鹿野回过神来，视线重新落到了对方脸上。鹿野还在想着接下来该说什么才不至于这么尴尬，下一秒熊先生手中的气球便被塞到了他手中。

    “咦咦咦？给我的吗？”鹿野愣了一下，轻轻拽了拽手中那条细细的白绳，看着那颗黑猫形的气球随之上下晃动，“嘛谢谢啦……不过把这给我果然还是……啊哈哈我可不是小孩子哟？给我太浪费了吧？”鹿野抬头看向熊先生，笑得有些尴尬。

    熊先生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向他伸出手。鹿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上。啊啊，不知道熊先生是有什么事呢。真是的，这样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啊。他一边吐槽着一边任熊先生牵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离开那小小的黑暗之处。

    糟糕糟糕……离开容身之地暴露在光中了呢。鹿野眯起眼任那淡淡的灯光洒在自己身上，与平时夜游完全不同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不过，是谁呢……鹿野的视线又落到前方泰迪熊的背影上。按照日程表来说可能是吧，但是……想着他的脸上又浮上一抹恶作剧般的笑。

    “诶我说啊熊先生，工作时间这样偷懒真的可以吗——说起来居然不是青蛙先生，真让人吃惊呢。”鹿野这样笑嘻嘻地说着，然后他清晰地看见熊先生身形一顿，把他拉到路边停了下来。

    “真是的……不要叫我青蛙啦。怎么发现的啊？鹿野。”泰迪熊晃了晃身体，抬手把头套摘下，露出了那张鹿野非常喜欢的温柔又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鹿野稍稍有些愣神，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当然是——直觉啦！噗，骗你的。”

    “啊啊，既然被发现了就不能按原计划来了呢。”濑户低低自言自语了一句，鹿野有些疑惑：“什么？”“没什么。”濑户摇摇头，向鹿野眨了眨眼，“那么鹿野陪我去还一下工作服吧？然后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诶好啊——是什么地方呢——”“保密。等你去了就知道了。”濑户竖起食指有些调皮地挡在唇前，很自然地牵起鹿野的一只手，向公园的管理中心走去。

    等等……？感受到濑户掌心的温热，鹿野一怔，肢体有些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样，心安理得般地任濑户牵着走。居然真的牵着了啊……刚才隔着手套还没多大感觉。鹿野暗暗吐槽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濑户的侧脸。不得不承认濑户算是长得挺帅的那一类容易撩到女孩子的男生，挺耐看的。鬓角大概是因为刚结束工作而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前方，带着几分认真……诶？等等？怎么往这边看过来了？

    “鹿野……？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濑户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鹿野这才回过神，慌忙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发呆而已，并没有在看濑户哦？”“这样啊……”濑户只是笑笑，也没怎么在意这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意味的解释。忽然他松开了握着鹿野的手，径自朝前走去。鹿野稍稍愣了一下，在看到对面挂着的“管理中心”几个大字时才恍然濑户只是去还工作服罢了。真是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鹿野悄悄攥紧了方才被濑户牵过的手，仿佛手心还残留着对方淡淡的体温。

    这是什么糟糕的心情啊鹿野修哉。

    他站在原地看着濑户与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交谈，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一直以来都觉得濑户是个生来就应该身处于阳光下的人，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暖而明媚，仿佛……再多靠近一点就会被毫不留情地灼伤。真的和自己是完全不相像的人啊……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站在他身边吗？

    啊呸，别再胡思乱想了。看到那边濑户已经结束交谈转身朝着自己这边走来，鹿野立刻收拾好心情扬起一个自认为毫无破绽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濑户看见也笑着挥了一下手以示回应，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边，一手搭上鹿野的肩：“久等啦，我们走吧。”

    “哎好的好的~说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呢？还真是有些期待呢，居然需要濑户带我去——”鹿野想了想决定找点什么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濑户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笑：“很快就到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像是注意到鹿野有些不对劲，他却是直接伸手胡乱在鹿野头上揉了一把，“放心啦，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知道濑户怎么看穿自己想掩饰的心情的鹿野有些不知所措地偏了偏头，耳根隐隐泛红，所幸夜晚中看得并不真切。在那之后濑户就没多做什么，只是走在鹿野前面带路，而鹿野的心情也慢慢恢复，时不时还和濑户吐槽一下公园的景色。

    “到了，就是这里。”没多久濑户在一片树林前停下，回身看向鹿野。鹿野明显有些吃惊：“什么什么，就是这里吗——好像只是一片普通的树林？”“啊不，接下来还要穿过这片树林才到我们要去的地方。”濑户笑了笑，向鹿野伸出手，“我牵你过去吧，里面很黑，很容易走散。”

    “诶？好的——放心吧我这么机智怎么会走散啦——”鹿野没多想，上前几步直接把手放进濑户手心，直到被握紧时才发觉不对，不过已经晚了。啊啊，有点糟糕……不过应该也没关系吧？掩饰好就行了。这样想着鹿野悄悄深呼吸平息了下有些加速的心跳，装作不经意般地握紧了濑户的手。

    昏暗的树林里可见度几乎为零，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晃动着的影子。周围非常安静，只能听见两人走动时的沙沙声和一些微弱的虫鸣。公园里居然还会有这种地方，平时根本没人会来的吧？鹿野漫无目的地想着，没多久注意到前方光线似乎变亮了一些。终于是走出了这片小树林。

    出乎意料的，小树林之后竟是片草坪，斜下方连接着那条穿过公园的小溪。在这没有一丝人造光源的地方，鹿野清晰地看见天空中闪动着许多银白的光点，一时有些恍惚。真是个很棒的地方啊——鹿野伸了个懒腰任自己直接倒在草坪上，意外地发现这地方可以很容易的看清整片天空。

    “哇哦真是个超——级棒的地方诶！没想到还会有这么棒的地方真是太感谢你带我来这了濑户！看来以后夜游有好去处了呐。”鹿野笑嘻嘻地看向濑户。濑户走到他身边坐下，也躺了下来，和鹿野并肩看着夜空：“鹿野能喜欢这里我也很开心——不过我要给鹿野看的可不止这些哦。”

    “诶诶，是吗是吗，还有别的？”

    “对，快了。”濑户看了看表，转头朝鹿野笑了笑，“注意看着天空哦。”

    “什么嘛，居然还装神秘——”

    “不是啦……注意注意，倒计时——三，二，一——”

    话音刚落，一束闪着火花的金光便从公园的另一个方向“咻”地飞到空中，下一秒“砰”地炸成无数彩色的光点，缓缓散开。没等这些明亮的光点彻底消散，另一束光芒又紧跟着升起，再度炸成一朵朵花。鹿野惊讶地睁大眼睛，转头发现濑户只是在看着自己笑。

    “什么啊，原来是带我来看烟花吗——要我说这种东西带茉莉她们来看不是更好吗？”

    “虽然说可能是吧，不过我只想带你来看诶。”等等濑户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我会误会的……“难道鹿野不喜欢吗？”

    “不不不，也不是不喜欢……”鹿野一怔，慌忙解释，却直接撞进了对方深沉的目光。等等……濑户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

    “鹿野，其实我认真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要告诉你。”濑户从草坪上坐起来，侧着身直直地盯着鹿野的双眼。鹿野的心脏猛然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仿佛是在预示着什么。

    ——开什么玩笑啊。

    “修哉，我喜欢你。”

    ——我真的不是在梦里吗。

    鹿野怔怔地看着一手撑在自己头边几乎要把自己整个笼罩在身下的濑户，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秒后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抬手捂住发烫的耳朵：“不是，濑、濑户……你、你真的没有找错人吗……“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连告白的对象都认错……”濑户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这是鹿野掩饰自己害羞的方式，而他的肯定让鹿野的脸更红了。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睛黯淡了下来：“果然……是不能接受吗？确实呢，同性之间的话，果然还是……”

    “不……不是！”看着濑户误解了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的鹿野开始有些口不择言，“其实我……我也很喜欢幸助！真的！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我……”支吾了一下鹿野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抬手捂住自己通红的脸整个人脱力地倒在草坪上企图逃避现实。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在一起吧，修哉。”濑户微笑着拉开鹿野捂着脸的手，在看到鹿野闭着眼胡乱地点头后，低下头吻住了对方的唇，右手与对方十指相扣。

    鹿野手中的黑猫气球被松开，缓缓摇摆着向空中飘去。烟花依然在夜空中不知疲倦地炸开，又消散，点亮了整片天空，绘出了一幅又一幅绚烂的画卷。

    “啊，真的很开心呢——”

    “真、真是的……幸助你该不会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吧……真是看不出来啊。”

    “嗯……其实也不是。虽然说一直都有想着要向修哉坦白自己的心情，不过真的下定决心还是在看着修哉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起来很寂寞的样子的时候。刚好听说今晚有烟火表演，所以……”

    “知、知道了，别说了……”

    “噗，好啦，我不说了。”

    无论未来如何，至少这个夏天，我的身边还有你陪伴。

【END】